黄俄孝子有意回避的历史:铁列克提之战
1969年,中苏边界发生了举世瞩目的珍宝岛事件和铁列克提事件。铁列克提之战是冷战格局下中苏对峙阶段发生的重大事件。在凤凰卫视2009.6.21中国记忆节目里,记载为1969年8月13日苏军300名挑衅伏击38名中国巡逻兵,战斗进行了4个半小时,我38人全部牺牲,无一人幸免。
在2009年的裕民县纪念馆展版记载,1969年8月13日,苏军出动2架直升机,指挥车、卡车多辆,步兵数十人,越过边界,深入中国巴尔鲁克山西部铁列克提地区约2公里,阻止中国边防巡逻分队正常执勤。
中国边防巡逻分队未与纠缠,继续巡逻,当进至无名高地北侧时,苏军突然开枪射击,巡逻分队迅即进至无名高地及其南侧小高地,与警戒分队会合。这时苏军向无名高地和中国警戒哨位猛烈射击。中国巡逻分队和警戒分队被迫进行自卫还击,连续击退了苏军的两次进攻。
当苏军发动第三次进攻时,中国边防战士顽强抵抗,誓与阵地共存亡,与苏军浴血奋战4个多小时,终因寡不敌众,战斗失利,坚守在无名高地及其南侧小高地的中国边防指战员全部阵亡。
类似这样记载,都强调一个事实,即:
在1969年8月13日,苏军300多人在两架直升飞机和数十辆装甲车的掩护下,越过边界线包围了正在新疆铁列克提地区进行正常巡逻的38名中国边防军人。经过4个小时的激战,中国巡逻队员全部牺牲。
那么铁列克提之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毕竟是发生在政治色彩非常浓郁的时代的事件。长期以来,人们大抵了解铁列克提边防所是一个排的巡逻队,中伏后全部阵亡。无人知道冲突细节,就连到底是牺牲了多少人、战斗地点在哪里,如今都是众说纷纭。
在主战场600米外左翼组阵亡的范进忠连长,被当成这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而中翼组指挥员杨政林副连长,其职务也多被认为是指导员。此外,正营职裴映章负责的巡逻组,往往被淡化成一个边防排。然而,在铁列克提之战之前,塔城军分区已经对铁列克提边防所兵力予以加强,同时,塔城军分区政委亲自坐镇边防所。
当时,塔城军分区在所属骑兵营、步兵营、边防团各抽一部,临时编组了一个独立营。同时,特殊时代,正在文革热潮中的新华社、新影、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北京电视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等新闻机构也派出20多位记者,扛着各种器材,抵达新疆中苏边界。很大一部分记者来到了铁列克提边防站。
进入互联网时代,那些渐渐老去的三十年前的老兵们不乏对往事记忆犹新且文笔上佳者。他们自己开说,铁列克提的历史迷雾也在慢慢消散。
1969年春夏,珍宝岛事件初步平息,东北中苏边境气氛依旧紧张。新疆军区大楼机要室收到了北京电报。这份电报尤其强调要相关单位提高警惕:西北可能要出问题。
时任新疆军区司令员龙书金看完电报不以为意,签字后即将电报锁进保险柜。
当时,珍宝岛事件宣传正值热火朝天,珍宝岛战斗英雄们孙玉国、杜永春等更是人人红光满面、眉飞色舞到处宣讲珍宝岛胜利。那个年代,街上彩旗招展,英雄风光无限。
有报纸喇叭轮番鼓劲,人人自然无比自信。
苏修挨打变得老老实实,算是识相。如是苏修胆敢蠢蠢欲动,必将再被我军民联手胜利打教、顺风修理,当然不在话下。
苏联方面,苏军的亲历者维塔利·布贝宁因在珍宝岛事件立功,被勃烈日涅夫接见,后来,也被提拔为将军。
据说,维塔利·布贝宁在2004年出版回忆录《血染达曼斯基之雪》。文中,作者以苏联立场回顾珍宝岛事件,在回忆两国牺牲者时非常感触:能在谈判桌前解决的问题,为什么要打一仗呢?
为什么历史遗留的边境线问题,中苏两国不以外交手段在谈判桌上解决,而非要以武力的方式激化矛盾呢?
可以肯定的是,在珍宝岛事件之后,两国外交对边境线分歧依然乏力,双方边防军队均以强硬态度应对,一时之间,局势敏感、紧张。
东北地区及珍宝岛位于远东敏感地带,牵涉美、日、朝、韩等,动静一大,中苏虽然严阵对峙,也并没有在此扩大边界矛盾的意图。中苏边境危机正在向不为人注意,地广人稀的西线转移。
在珍宝岛遥远的西方,新疆自治区中苏边境,负责这里的最高军事指挥官龙书金将军,正是一位既政治,又敏感,且非常想立功的军人,他是林彪的爱将。林彪冉冉而起,这位四野悍将龙书金自然也是水涨船高。1968年,在挤掉了老资格的一野第2军原政委王恩茂后,龙书金调任新疆军区司令员,同时担任新疆党政老大。
铁列克提边防站是中苏西线边界分歧的最前沿。铁列克提得名铁列克提河,该河由中国流向苏联,说是河,其时不过是条时断时续不足十米宽的小河沟。铁列克提边防站距裕民县城约150多公里山路,正好扼中苏国境线的阿拉山喇叭形山口。
在国境线东面国内,既是海拔不高的石山,即巴尔鲁克山。
哨所西面苏联一侧,是相对平缓的砂石地。在铁列克提边防站地势稍高山地登高远望,即可看到苏联境内距国境线不远的阿拉湖。
1962年,铁列克提边防站巡逻队按中方主张,开始边界巡逻。同期,苏军边防军也在此争议地区开始频繁活动。
很快,苏军开始在此抢修一条战备铁路。双方为修路和阻止修路,经常发生冲突,不免拳脚相向,但多是点到为止。
原新疆军区司令员王恩茂为人持重,在处理伊塔事件中,对控制塔城、阿尔泰、博尔塔拉等等中苏边境专、州事态上,有较为丰富的对苏经验。不过,随着文革开始,王恩茂靠边,这一区域事态客观上趋于恶化。
当年,由东北到新疆漫长的中苏边境上,中苏两国共有100余块争议区。有的归我军控制,有的归苏军控制,更多的争议区则双方都可以进出。铁列克提哨所附近巴尔鲁克山脊西侧几百米地带的争议区,正是双方都可以进出的争议区。珍宝岛事件之后,这里硝烟味日浓,中苏年轻士兵们横眉冷对,偶尔吐唾沫,丢石头,耍棍棒,可想而知。真要冲突扩大化成为武装战斗,铁列克提哨所对苏军态势,显得非常严峻。
其一,铁列克提哨所对外交通只有路况极差的道路。相反,苏军战备铁路修建几乎抵达争议地区。铁列克提哨所距离塔城军分区400余公里,距离位于乌鲁木齐的新疆军区则更远,近800公里。一旦发生战争,解放军在铁列克提地区面对优势苏军,形同突前孤军。
其二,铁列克提哨所主要承担日常边境巡逻,兵力弱小,且无任何重武器。铁列克提一带地形地貌光秃,根本无法藏兵,预备远程打击火力阵地。苏军在珍宝岛之所以失利,很大程度在于,珍宝岛位于的东北边境附近,背靠发达的东北交通网,既有沈阳军区体系化永备国防工事支撑,更有沈阳军区为这次战术性边境冲突预备的强大的炮群支援。苏联如要在东北为珍宝岛事件颜面扫地而发起报复,势必只有发起全面战争。而在铁列克提地区,情况正好相反。苏军军队高层自然抓紧时机,谋画在新疆边境发起报复。苏军武装直升飞机、坦克、装甲车及其他相当数量的重武器紧锣密鼓,隐蔽性部署到了铁列克提地区。
1969年,6月10日,傍晚中苏边境发生流血事件。铁列克提哨所附近巴尔鲁克山争议区的塔斯堤河与乌斯干河交界处,苏联边防骑兵与农9师161团牧工冲突,已有六月身孕的牧工孙龙珍中弹身亡。骑兵独立营李永强排长带领的巡逻队赶到现场,随即抢占地形,向苏军开火——急袭之后,据苏军记载,有6名苏军士兵当场毙命。当时,龙书金大手一挥,以乌鲁木齐军区名义,部署了丘尔丘特转场。这是一次以农垦军团牧场转场,穿越中苏边境争议区的具有军事色彩的活动。按照龙书金设想,在敏感时间,敏感地点,借以牧民转场路线穿过争议区方式,既表明强硬态度,也可以试探对方虚实。
果然,转场途中,中苏发生边境冲突。苏军得到非常准确情报,虽然沿途多加骚扰,双方棍棒交加,口沫飞溅,混战一团,但也没有发生严重流血事件。不少苏军武器被转场牧民抢夺,军民发现,在被抢来的苏军枪支,均未装有子弹。苏军示弱的诡计得逞——龙金书接到报告,哈哈大笑。在他看来,苏军不过如此。
不过,按照现在揭秘资料,也正是这一段时间,苏军坦克、装甲车,甚至还有直升机已经抵达边境,陆续部署在距离争议区不到5公里的苏军扎拉那什科尔边防站。坦克、装甲车、直升飞机的出现,使得中苏边境气氛更加紧张。塔城军分区迅速将这一情况上报,不过,沉醉在胜利的幻想中的龙金书不以为意,他依然认为,苏军的主要目的,不过在于恐吓。于是,龙金书对塔城军分区提出的暂时停止巡逻的建议不置可否。铁列克提边防站的巡逻,只得依然继续。
8月12日,铁列克提边防站。激昂的口号直击长空,边防站内密密麻麻张贴各式各样的请战术和决心书。年轻军人们激动请战,打仗当英雄,无疑是参军不过数月的年轻的军人们梦寐以求的事情。虽然大多数年轻的军人们如无不久,甚至没有相当的实弹训练,但是,在天天读语录,天天听广播,天天搞军事训练的三天天军营热潮中,个个斗志昂扬。
这些天,他们学习过中俄不平等条约历史,也受到了珍宝岛的鼓舞,不时呼喊着早已经背熟了各种口号: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针锋相对,寸土必争。
塔城军分区指挥所,气氛却显得紧张。指挥官们身处一线,谙熟前敌我情、敌情。有8月10日发生的边境流血冲突事件,还有不断收到的苏军扎拉那什科尔边防站增加苏军坦克、装甲车、直升机等情报。仅装备有单兵轻武器的铁列克提边防站巡逻队明显处于劣势。午后,他们综合情报判断认为苏军的行动反常,决定再次向新疆军区作战部回报前敌情况。军区作战部部长孟魁梧接到塔城军分区报告,马上报告了龙书金。但是,龙书金没有明确回复。在商议和苏军遭遇发生冲突该应对的问题时,无人再提担忧,有人大大咧咧说到:老修就那么两下子,见了我们不过就是朝天打两个点射。塔城军分区和铁列克提边防站有经验的指挥官和老兵们都有了武装冲突的预感。
1969年8月13日,7点40分,天光大亮。苏军忽然出动直升机飞临预设阵地上空。光秃秃的巴尔鲁克山不适合隐蔽,苏军直升机在盘旋侦察,铁列克提边防站三个预设阵地再无秘密可言。
稍后,苏军又一架直升机对前敌阵地之后纵深进行侦查,飞临指挥组和预备队阵地上空。随军行动的新影厂记者温炳林全不在意,招呼两名年轻士兵起身对苏军直升机作怒目状,以便拍摄边防军抗议苏军侵略的特写。危机袭来,然而,无人感知。
九点零五分苏军向解放军开枪,苏军即以猛烈炮火对中翼组两个高地覆盖。前方三个预设阵地都没有电台。无名高地和其他的预设阵地同时与后方联系中断。前线指挥员只好按照预定方式,用1、2、3发信号弹等组合发射模式,发出信号,与指挥组联系。
不料,指挥员缺乏实战经验,发射两发信号弹后,又担心对方没有看得清楚,于是再匆忙发射两发。四发信号弹发射,让各战斗组的信号弹联系彻底混乱。更为要命的是,各级指挥员均未料到苏军会选择在铁列克堤发起如此烈度的袭击,事先预设的阵地既没有抢修工事,相距长达5公里,无法形成火力支援,失去联系之后,也只好各自为战。
此刻,指挥组也似乎有些惊慌,仓促间,一面向塔城军分区报告战情,请求支援,一面向左、右两翼分别下达了支援中翼组,靠拢指挥组的命令。于是,右翼组和左翼组立即向中翼组阵地机动。然而,右翼组和左翼组需要冲过毫无隐蔽的开阔地,再受到苏军装甲车火力远程压制,根本无法前进。两组派出人手掩护枪榴弹手抵前欲图摧毁苏军装甲车。数次冲锋无效,只好转向撤退靠拢指挥组。现在公开资料记载,此战,两组阵亡7人,重伤不治阵亡1人,伤亡均在支援中翼组阵地的冲锋途中。
激战近午,苏军消除两翼威胁,新增步兵100多人,在两架直升飞机和6辆装甲车掩护下,对中翼组阵地发起总攻。中翼组完全失去联系,所有官兵困守两个高地,向苏军发起最后的作战。
鏖战间,铁列克堤战事及伤亡通过指挥组、铁列克堤边防站转报到乌鲁木齐新疆军区作战室。
是打?是撤?是增援?军情火急,只待军区首长发令。此刻,龙书金呆坐桌前,再无决断。求援不得,撤退不能,铁列克堤边防站只能对前敌指挥组站长徒劳呼叫:
大部队两小时内赶到……一小时内赶到……半小时内赶到……
然而,要赶到谈何容易。铁列克堤边防站预设阵地往国内,等高线细密,破碎石山,道路崎岖,且距离塔城军区后方很远。
同时,对于这次行动,军区和军分区事先更没有预定支援部队。战斗打响后,军队只有拦截地方汽车,辗转120公里之远去运送二线部队前往战场。后来,这支增援部队抵达战场时,激战早已结束。苏军完全占据地势、兵力、火力等等优势,取胜毫无悬念。铁列克堤战场往苏联方向,苏军在紧邻中国巡逻路线早已修了工事,道路条件良好更是方便兵力进退。战斗发生,苏军临近战场,不断增调步兵、装甲车和直升机投入战场。
在最后总攻中翼组阵地两个高地时,苏军扎拉那什科尔边防站和相邻罗德尼科瓦亚边防站,均以早已配属重炮,直接进行火力打击。铁列克堤边防站这次巡逻,巡逻组暴露在苏军工事面前作长距离巡逻,无疑相当危险。同时,如是苏军发起攻击,无论巡逻组或者预伏阵地,既无法得到支援,更无法在光秃石山固守、脱敌。中翼组据守无名高地和676高地两个阵地的官兵血战之后,再无生机。在远程重炮、装甲车及直升飞机猛烈火力支持下,苏军最后的冲锋演变为一场单向屠杀。
根据后来爆料的苏军作战地图演示,苏军在整个战场完全没有任何巧妙的战术动作。他们所有的攻击,都是在强大火力支持下的正面平推。下午13时10分,苏军占领中翼组阵地,战斗结束。
在中翼组两个阵地上,除一名士兵重伤昏迷被俘之外,其余驻守这两个阵地的巡逻组和中翼组边防军官兵,全体阵亡。
据说林彪接到铁列克提战报,勃然大怒,叱责龙书金:
你有失我国威!有失我军威!
不过,作为自己的爱将,龙书金并没有为这次战斗失利承担责任。再往后,林彪失势,龙书金也随之失势,去职调离新疆。
“战斗民族”苏联社会帝国主义侵略军经过长时间预谋,出动优势兵力,动用陆军航空兵,深入我国境内设伏,我国边防军成建制牺牲。此战解放军失利,原新疆自治区革委会主任、新疆军区司令员龙书金被追责,解除职务。
当时铁列克提之战中方主阵地座标应为45°35'16.16"北,82°17'16.39"东,在苏方主张国境线内。转眼,便是1999年。曾经不可一世的苏联早已解体不复存在。这年11月下旬,中、哈两国在北京签署了《中哈关于两国边界问题获得全面解决的联合公报》。根据公报,当年铁列克提战场明确划归我国。
2008年,8月13日新疆军区为铁列克提战场主阵地无名高地命名为忠勇山,立忠勇山烈士纪念碑,以示纪念。高地被命名为忠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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