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回声 发表于 2023-10-12 12:44:28

没有巴以冲突 只有哈以战争




这几年巴勒斯坦地区显得格外“冷清”,以全球疫情、俄乌冲突的庞大阴影下,这个二战后军事冲突最频繁、地缘政治最复杂的全球热点地区几乎被人们遗忘。当哈马斯打响第一枪,现实的一切都变得简单了。
很多报道和评论习惯性地把这次冲突称为“巴以冲突”,这并不准确。哈马斯既不能代表“巴勒斯坦人”(指巴勒斯坦地区的阿拉伯人),也不能代表整个巴勒斯坦,哈马斯只是哈马斯。
巴勒斯坦地区的阿拉伯人主要分三部分:以色列境内的200万阿拉伯裔公民,法塔赫控制的约旦河西岸地区289万人,以及哈马斯控制的加沙地带生活着216万人。哈马斯控制区的巴勒斯坦阿拉伯人占比不到三分之一。
从政治角度讲,哈马斯也不能代表巴勒斯坦国。哈马斯在巴勒斯坦国内,算是第二大政治派别,实际控制着加沙地带,在国际上则被多国、多家国际机构列入恐怖组织名单,其中甚至包括埃及这样的阿拉伯大国。巴勒斯坦国的合法政府是位于约旦河西岸的法塔赫政权,而不是哈马斯的加沙政权,中国长期支持并承认法塔赫的合法地位。
在任何意义上都不能把哈马斯和巴勒斯坦人、巴勒斯坦国划上等号。法理和现实都是如此。


今天的巴勒斯坦地区和上世纪的烽火连天时已经不可同日而喻,不同地区的巴勒斯坦人的生活处境、与以色列的关系都相差甚远。这和所在地区的政权治理水平直接相关。
以色列的阿拉伯裔和其他发达国家少数族裔的情况相似,2022年以色列人均GDP美元约5.5万美元,是高度发达国家。以色列的阿拉伯裔没有受到经济歧视,生活富裕。他们感到不满的是“二等公民”的政治歧视,这属于“家务事”范围,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国家认同。
多年以来的民调显示,70%左右的阿拉伯裔为自己的以色列公民身份感到骄傲。最近的民调显示,86%的以色列阿拉伯裔不考虑移居其他阿拉伯国家。以色列的阿拉伯裔极少参与激进组织搞的恐怖袭击,反而会成为了恐怖袭击的目标。因为除了受到无差别打击的恐怖袭击威胁外,他们还会被激进组织视为“告密者”、“叛徒”,遭到额外的“定点清除”,这导致了以色列阿拉伯裔和激进组织更加疏远——结果确实出现了不少“告密者”、“叛徒”。
法塔赫对以色列的态度较为温和,接受巴以分治的主张,愿意以谈判方式解决矛盾分歧。因此与以色列的关系也较为融洽,在经济上受到了以色列和国际社会的援助。
近年来该地区的经济发展速度比较快,疫情前常年保持着GDP5%以上的较高增长。2022年的人均GDP为5477美元,属于中等收入国家。该地区的居民除了在本地就业外,很多都到以色列境内打工,实际收入水平比同等经济水平的国家还要高一些。法塔赫政权的温和立场,以及经济上的融合,该地区的局势逐步趋于平静。目前困扰该地区居民的主要问题是法塔赫政权的腐败低效,主要安全威胁来自政治派系冲突,而不是以色列的存在。

生活在哈马斯控制的加沙地区的巴勒斯坦人处境最为糟糕,哈马斯对以色列的态度极其强硬,彻底贯彻消灭以色列的目标竖起了大旗,反对和谈,更不用说妥协了。隔三差五远程放火箭弹、贴身搞人肉炸弹,招致以色列报复。长期的激烈冲突导致该地区几乎沦为经济废土。2015年后,哈马斯与以色列的冲突频率逐步降低。2021年,局势似乎出现了转机,哈马斯表现出厌战色彩,以色列政府尝试在加沙地区推行约旦河西岸以经济换和平的政策,允许加沙的巴勒斯坦人入境工作,经济和民生均有改善。即便如此,2022年加沙地区的人均GDP为1514美元,相当于全球排名160左右,相当于委内瑞拉、塞内加尔的水平。
这次大规模袭击让加沙地区微弱的和平繁荣之光熄灭了,以色列注入的经济润滑剂,没能打开与哈马斯的死结。哈马斯为何要孤注一掷发起这样大规模的袭击?以色列以经济合作换和平的政策,全盘失败了吗?问题很复杂,答案却异常简单。


哈马斯发起的“阿萨克洪水”行动,战术上大获成功。以色列毫无防备、措手不及,政府、安全部门、军队灰头土脸。但是,战术成功的背后,却是战略绝望的孤注一掷。
首先,出师无名、滥杀无辜,让哈马斯失去了国际社会最后的道义同情。此前哈马斯“搞大新闻”,都会用以方扩建居住点、街头冲突导致流血事件之类的理由寻求道义上“出师有名”。这次10月6日袭击,哈马斯却是出师无名。这样做确实增加了袭击的突然性,但是付出的政治代价是失去很多同情者,减少了外交斡旋的空间。
更为被动的是,这次哈马斯滥杀无辜连同情者都不放过,激起了国际社会的普遍反感。“以色列女兵游街”的视频传遍全球,结果受害者并非以色列女兵,而是同情巴勒斯坦人的德国游客。遭遇惨烈袭击的以色列音乐节,主题却是声援巴勒斯坦人。
尽管哈马斯受国际谴责是家常便饭,但是其“道义立场”在国际社会尤其是欧美社会向来不乏民间同情。哈马斯过去也很善于利用这种民间同情,以国际舆论和政治攻势牵制以色列。然而,这次道义立场尽失,哈马斯陷入了空前孤立。
其次,哈马斯发动袭击的时机看似很巧妙,实际上却是在外部支持脆弱的糟糕时机。之所以说看上去很巧妙,是因为目前的全球热点在千里之外的俄乌战场,哈马斯此时出来搅局多了一份神秘色彩。哈马斯主动宣称“神秘国家支持”,十分反常。这并不是获得外部有力支持后的自信,更像是有意引起大国之间猜忌的欲语还休。
但是,也正因为俄乌战事对国际局势的巨大影响,哈马斯为数不多的“传统盟友”自顾不暇。有的国力受损,有心无力。有的此前已经开始调整政策立场,指望不上实质性支持。即便是长期力挺哈马斯的伊朗,在事发后一方面强烈表示支持,另一方面竭力撇清关系。至于沙特,本来就更亲法塔赫,哈马斯袭击前与以色列和解进程已经接近终点。被哈马斯搅局后,沙特不得不搁置和解进程,但是对哈马斯的支持也只会停留在口头。
没有国际社会有力牵制,以色列的反制行动迅速猛烈。原本就不具备正面硬扛战争机器的哈马斯,如果没有外部有力的支援,很快就会陷入被动。经此一战,加沙地区和平繁荣的希望化为泡影,但是哈马斯付出的代价必将极为沉重。实力差距、技术代差的碾压之下,哈马斯能否保住加沙地区的控制权都存疑,甚至重蹈“基地”组织的覆辙,成为有名无实的边缘存在。
哈马斯发动这场毫无胜算的大规模袭击,到底图什么?难道哈马斯真相信自己登高一呼,让几百万巴勒斯坦同胞蜂拥响应,掀起“消灭以色列”的大洪水冲到耶路撒冷的阿萨克清真寺吗?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要说以色列的阿拉伯裔公民,连法塔赫的巴勒斯坦同胞都指望不上。2007年哈马斯夺取加沙的旧恨未消,政策路线的根本性分歧,法塔赫和哈马斯之间的裂痕已经无法修复。和半个世纪前的“天下围攻”以色列不同,哈马斯挑起战争只属于哈马斯,并不是巴勒斯坦人的共同事业,更不是阿拉伯民族的战争。

历史一再证明,任何在激烈冲突中诞生的武装组织要和平转型为正常的政治组织,都是非常困难。北爱尔兰共和军成功转型合法政党的例子,凤毛麟角。
因为这需要良好的地缘政治环境、切断激进主义的利爪,以及从暴力斗争到和平治理的“技能重置”。这三项条件中,法塔赫是“三缺一”,缺少治理能力。哈马斯则是“三缺二”,既没有与激进主义切割,也没有治理能力。
冷战结束的地缘政治变化,迈入信息时代重塑了全球经济体系,让曾经的大国角斗场中东地区大幅降温。这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巴勒斯坦地区的地缘政治环境。没有美苏争霸的强势搅局,巴以冲突逐步降级为地区性冲突,增加了各方的妥协空间。巴勒斯坦人的面前也出现了妥协的选项,法塔赫和哈马斯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地缘政治变化后,巴方内部的分裂加剧。不愿妥协的哈马斯和选择妥协的法塔赫之间分歧愈演愈烈,2007年双方大打出手、最终决裂,成了两家的分水岭。法塔赫实现了告别激进的壮士断腕,走上了通向和平的道路,哈马斯则成为从巴勒斯坦主体上被切断的那支利爪。
在治理能力的“技能重置”方面,法塔赫和哈马斯都是从零起步。1993年奥斯陆协议后,巴以分治的格局逐步成型。开始执政的法塔赫率先暴露出治理能力的短板,腐败低效大失民心。哈马斯在竞争中逐渐取得上风,2006年上位,在巴方阵营里的地位达到了历史顶峰。
但是,随着2007年两家分裂,哈马斯控制加沙地区后,暴露了更为严重的治理问题,区域经济和民生陷入死局。
对以色列毫不妥协的极端主张,导致加沙地区持续动荡,正常产业无法发展,只有“人弹”产业的畸形发育。哈马斯为各种金主们提供搅动中东局势的“服务”换取资助,以“慈善”民众撒点小钱,以笼络民心收购新的“人弹”。这样的产业显然与和平治理无缘,唯有贫穷动荡、充满仇恨的加沙地区才能让“人弹产业”可持续发展。
而法塔赫退守约旦河西岸的“半壁江山”后,经济压力大幅降低。政治上因分离切割,甩掉了激进派的干扰,法塔赫与以色列的关系稳定改善。双方的交往促进了内部改革,进一步释放经济红利。尽管法塔赫至今未能根治腐败低效的老毛病,但是治理能力还是有了提升,政绩颇有改善。
此消彼长,哈马斯的激进主张在巴勒斯坦人中正在失去吸引力。实际上,2021年以色列对加沙地区实施经济支持后,哈马斯的支持率确实有所降低。
内外环境的变化,哈马斯的生存空间正在变小。这块土地太小了,容不下两个政策路线相似的巴勒斯坦政权。如果哈马斯放下激进主义大旗,和国际社会普遍承认的法塔赫竞争,哈马斯的结局是悄无声息地消亡。这是结束巴以冲突的最优解,对哈马斯高层可不是。作为巴方内部激进主义的垃圾场,谁掌舵都承受不了放弃权力的换道风险。哈马斯最终选择了最丑陋的方式“宁鸣而死”,并不意外。生于血污,死于血污,是哈马斯的宿命。


“经济换和平”并不失败,斩断尾部问题的铁剑也不可或缺。
“阿萨克洪水”袭来,并不是以色列推行经济促和平政策失败的证明。
如果没有法塔赫控制区的经济发展、民生改善,那么以色列今天面对的麻烦将会加倍。
如果以色列对阿拉伯裔公民施行经济歧视,导致他们沦为痛苦绝望的边缘人群,这个国家将永无宁日。
更为重要的是,“经济促和平”让国际社会看到了巴以分治方案的乐观前景。
但是,和所有的复杂问题一样,经历了大半个世纪的巴以冲突也会留下长长的“尾部”。哈马斯就是其中之一。这在经济上无解,唯有“铁剑”才能斩断这个毒瘤。
总之,巴以冲突旷日持久,历史上的恩怨情仇、是非曲折异常复杂。但是,哈马斯打响第一枪之后,现实的一切都变得简单。
哈马斯在错误的时间、以错误的方式,挑战人类文明的底线,失败毫无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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