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游客如果到美国短期旅游观光一下,看看美国破败的基础设施,再想想中国漂亮的城市建设和高铁,难免会有一种自得的情绪。但如果你生活比较长的一段时间跟老百姓打打交道,甚至哪怕你远在中国,但是你注意到一些细节,你可能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美国西南航空公司的一架波音737客机发生的重大事故。飞机起飞不久,左侧发动机就爆炸了。机长很好地操控了飞机,用一个发动机又飞了40多分钟,迫降,结果只有一名乘客死亡,七人受伤。事后乘客纷纷对机长表示了感谢,说她有“钢铁般的神经”。
、 这件事儿的一个细节。这个机长叫塔米·舒尔茨(Tammie Jo Shults,见下图),她是一位56岁的女性。舒尔茨曾经在空军服役多年,飞的是F/A-18战斗机,而在参军之前,她大学本科学的是生物学和综合农业。 舒尔茨能在关键时刻镇定自若,也许是因为她经历过很多事情。她有不同领域的综合经验,她有能力处理复杂问题。
像这样的人物在美国可以说是车载斗量。再比如2009年,全美航空的一架空客A320客机,也是起飞后不久就发生事故,而且是两个发动机都着火报废,飞机在完全失去动力的情况下,居然奇迹般地在纽约哈德森河的河面上迫降成功,机上155人无一伤亡。而这个飞机的机长叫萨伦伯格,当时是57岁(照片右侧的人)。
萨伦伯格之所以能迫降成功 —— 甚至他之所以能*想到*在河面上降落 —— 很可能是因为他早年飞过水上飞机。萨伦伯格也在空军服役多年,专门负责调查飞行事故。而加入空军之前,他拥有科学、心理学和行政学的学士和硕士学位。因为这个事故出名了以后,萨伦伯格又成了电视节目的安全嘉宾、演讲家和畅销书作家。他迫降成功的故事还被拍成了电影《萨利机长》。
美国有很多这样经验极其丰富的高水平中年人,而且他们都在第一线工作。
像这种充满个人英雄主义特色的离奇事迹,似乎发生在美国比较多。当然一个很重要的客观原因是中国的飞机都比较新,本身就不容易出事故。
但是不可忽视的另一方面是,中国的人也都比较新。我以前搞物理的时候就有个突出的感受。在美国做个报告,你会发现下面听讲的一大片都是中年人。回中国做个报告,听众几乎全是年轻人。当然这说明中国的未来充满希望,但是这也说明中国的现代化进程还比较……嫩。 以我接触的经验来看,美国中年人的水平非常高。他们不但很能接受新事物,而且玩的比年轻人还好 —— 而且他们本身就是新事物的创造者。他们才是科学研究和各大公司技术研发的主力。当我看到一个年轻人和一个美国中年人在一起讨论问题的时候,我更多的是看到年轻人向中年人请教。但是在中国,恐怕更多的是工作都是年轻人做。
大概十年前,有个退休的知名物理学家,已经很老了,而且还得了帕金森综合征,他不愿意在家里呆着,每天都到我们物理系上班。物理系给了他一间办公室,但是仅此而已。他没有经费也没有学生,更没有助手,颤颤巍巍行动非常不便。我的办公室跟他很近,我看大家都很尊敬他,但是也没什么人主动找他,毕竟各人都在忙自己的项目。
有一天,老头找到我,说看到我贴在楼道墙上的海报很感兴趣。我们就讨论了一下,他说他有些想法。很快他又来找我,他推导了好几页的公式,而且还整齐地排版打印成了书面的形式!后来我们几个人合作了一篇论文。老人家现在已经去世了,他一直到死,都是一线物理学家。 有这样的人到老都要在第一线做事,你想想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
而且美国人心目中的“中年”很多时候是相当于中国人说的“老年”。六十多岁别人根本不当你老,该干啥干啥。
我妻子以前在 IBM 公司工作。有一次我们去她的一个同事家做客,这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工程师 —— 他一直都是工程师。聊天聊到读书,我说 Kindle 是个很好的阅读工具,结果这位工程师和他的妻子都还没用过 Kindle。我心想看来你们真是有点老了,还把我的 Kindle 拿给他们看。
但是聊到专业技术的时候,我感觉他一点都不老。他是研究打印机的,给我讲了几个技术细节、一些研发的故事,我也没记住。但我记得非常清楚的是,他讲到他们搞的一种打印机,打印出来纸张往外排的速度之快,相当于一个人全速奔跑都跟不上。他讲到这时候眼睛里就好像有光一样。
像这种几乎成了精的老工程师,中国能有多少。而且这位工程师的妻子也挺厉害。按中国标准她应该算是一位家庭主妇,但是我聊天中就发现她谈吐不凡,结果是个非常爱读书的人,基本上各种事儿都知道。
我家有个邻居,五十来岁了,还在搞技术发明,正在跟中国合作,准备创业开公司。我还认识一个人,本来是个中学老师,中年被查出癌症不得不停止工作。结果癌症治好之后再次进入职场,重新学习,这回不当老师了,居然成了一个大公司的部门经理。我儿子以前在幼儿园的一个小朋友的家长,也是个工程师,但是居然对物理学很感兴趣,问过我一些特别专业的问题,还把物理新闻发给我看,我还跟他有过一次关于全球变暖的辩论。我刚到美国的时候上物理课,《量子力学》,班上有两位老人,下课后还问我作业题。我就问他们你们也是学生吗?他们说不是,我们是来旁听的 —— 我们想学习量子力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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